Lily的住院医生年代还是上世界九十年代末期，医学院毕业后回到一个经济和地理位置十八线、人口却是八百万够得上一线的城市，在当医院开始住院医生生涯。妇产科医生的培养计划第一步就是进产房学习顺产接生，接满50个出站。刚进产房的新医生都是跟着资深助产士三班倒，只有轮到接生班的时候才有机会上台，其余时候大多数都是接待孕产妇、观察产程、接新生儿等等，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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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妇产科学书上的内容换算成实际的场景也不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就像生产的孕妇们进了产房才知道：原来生孩子不像电影上那样的啊！有一次Lily正在挨个儿检查待产的产妇宫口扩张情况，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一阵一阵大声嚎叫，特别夸张而且没有间歇期，完全不是应有的宫缩期克制有间歇的疼痛导致的呻吟，就像是急产孩子已经要生在地上的感觉。Lily马上丢下手头的事情奔过去，隔壁间的产妇还在直着脖子涨红着脸大叫，摸了一下确实有宫缩，赶紧检查一下，宫口还没开！！！Lily立马正色喝道：“不要叫，还早着呢，这样叫马上力气用光了，等真的要生的时候宫缩乏力，生不出来还要大出血，这可不是演电影，别叫了！”产妇怯怯地看了一下全副武装口罩帽子的Lily，乖乖地闭紧了嘴，后来就起来四处溜达了，毕竟年轻产力好，很顺利很快就顺产了。图片来自网络
也有吃亏上当的时候，明明检查宫口也就一两公分的初产妇，正常没有个大半天根本就不会生，结果半小时不到就手脚齐上都来不及的开全了差点产床都来不及上，噗呲就生完了还不用缝伤口。师傅说：“你看到她松垮垮的肚子上银白色的妊娠纹了没有，至少生了两三个了，为了躲计划生育，才故意说自己是第一胎的初产妇，以后还会遇到很多类似的情况的，多长个心眼多观察，不仅是会看病、也要会看人……”Lily的男神Dr.House说：“Everybodylies！”在漫长的妇产科医生职业生涯中，这句话一直在被证实……图片来自网络
产房出站去门诊，学会问病史、妇科检查，那个时候的门诊就是一个大通间，大家也没有所谓的隐私感，乱哄哄热热闹闹地都凑在一起，看谁往医生面前凑得近，一般都是大约摸把病历本按先后叠起来，然后一个一个轮流看。门诊跟着海老师，是个体型瘦小、温和利索的资深妇产科医生，也是最受欢迎的医生。因为对待病人客观仔细，态度中肯诚挚，耳濡目染的Lily也不由得潜移默化地模仿了师傅的言行举止，逐渐成长。门诊轮转了几个月有次休息日去近郊游玩，车子停在路边休息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远远地在喊，Lily定睛一看跑过来的阿姨是个之前门诊就诊过几次的患者，当时因为功血药物治疗效果不好后来收入院建议手术治疗。她兴奋地说：“一直都想去感谢你的，没想到这里看见你。你还记得我吗？以前还好看你门诊跟我说得仔仔细细地，我可以手术治疗，也可以刮宫后药物治疗试试看，我跟我丈夫商量好了选了你的第二个建议，结果运气很好血止住了，而且没多久就绝经了，少吃了一刀没受罪还省了好多钱！”然后不由分说拉着Lily双手，塞过来一条油乎乎的猪肉，真的就是那种刚切下来的一大条猪肉，阿姨眼睛红红地说：“你可别嫌弃我们，也没什么可以谢谢你的，我们家就是镇上卖猪肉的，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们乡下的猪肉，没有打过水的，不是卖给你们城里人吃的那种……”这可真的是原话，啼笑皆非的Lily也真的收下了那条重重的油腻腻的乡下土猪肉，哈哈哈哈！Lily的死党Ying说：“你记得我医院陪你上了半天班的事情吗？你那时刚当住院医生去门诊轮转，自从那次以后，我就坚信你是一个最好的医生。我以前都以为你是一个娇小姐，不太喜欢农村人的人，结果你大热天被一整屋子的人团团包围住你没有半点不耐，专注耐心而又专业地替她们所有的人看病，仔仔细细地解释。那天还有一个做小姐的得了妇科炎症，你压根就没有半点嫌弃和区别对待，就像对待所有的病人一样替她诊断了之后，还给了她两个治疗选择方案，并且替她选择了一个最适合她的方案，那天以后我就坚信你是最好的医生！”数十年后听到同学的回忆Lily也被感动到了，要有很多的专业优秀的老师带教，才能让一个医学院的天真毕业生，成长成为一个冷静、客观、专业、尊重患者、敬畏生命的合格的医生呢。图片来自网络
最后一个应该轮转的科室是门诊小手术室，因为科室缺人值班，Lily被急招入病房，开始翻大夜班，在后来数年内都没有机会去门诊手术室，导致住院医生期间都不会负压吸引术、上环取环和所有的门诊计划生育手术。大家都不知道这个秘密，这些技艺还是后来已经是高年资住院医师到了上海才学会的，不过学会了之后就被主任派到门诊去参加上海市的计划生育操作考试，考试完了汇总结束之后H总护士长对Lily说：“考官特地重点表扬了你，说你比医院的医生操作都好得多，她们连子宫位置都不查的，就看个B超，你无菌观念强、操作熟练规范、解释又到位……”吹完一个牛接着吹下一个~进了妇科病房不会门诊手术没关系，直接教你大月份钳刮术和各种清宫术。由于当地是葡萄胎的高发地区，还行了不少葡萄胎的清宫术，一吸一大罐、一钳一大把，清完大部分等子宫收缩了再二次清宫。该病种到了上海变得罕见，Lily又变成了见多识广的资深医生了。还有一件也算是记忆深刻的事情是Lily的邻居阿姨，也是小时候Lily幼儿园的阿姨，她医院职工，当时因为女儿因为胚胎坏死住院行清宫术，由于孕周偏大而且胚胎坏死的时间也长，组织物多、黏连有点严重。阿姨非常信任年青的Lily医生，女儿也很配合，局部麻醉的情况下一直忍耐。所以即使难度很大，Lily还是一点一滴做了一个很满意的清宫术，观察后顺利出院。没想到过了几个月，阿姨巧遇了Lily，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真是谢谢你啊，你知道吗，本来说好胚胎坏死最好休息几个月再怀孕，结果我女儿女婿不懂事。不小心第二个月又怀孕了，现在胎儿好得很呢，都说是你清宫手术做得好，一直都想感谢你的……”当然也有丢脸和沮丧的时候！有一次妇科有个多发性畸形伴脑积水的晚孕引产，利凡诺引产+穿颅术，经验不够的Lily没能充分意识到巨颅的风险，只简单地穿颅放液，没及时彻底碎颅、又觉得孕周不大所以分娩死胎的时候也没有好好保护会阴导致了三度撕裂，后来主任亲自来一层一层缝合，Lily全程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当助手，缝好后每天自己去观察伤口、换药，出院之后随访很久确定大小便都正常才放下心来。还有一次一个矮小的足月孕妇，担心有骨盆狭窄仔细测量后，相对估重也不大的胎儿，Lily觉得应该有顺产的希望，就没有当即剖宫产。结果后来到下一班同事手里突然发生脐带脱垂、胎死宫内，虽然后来是经阴道分娩没有头盆不称，Lily的判断是对的。可是Lily想到的却是如果自己判断错了倒好了，放宽指征剖宫产至少胎儿会存活，如此这般也内疚了好久。还有半夜来的宫外孕患者，已经穿刺抽到了血液确定有内出血，但是患者血压脉搏和一般情况都稳定，Lily犹豫了一下不想大冬夜里从家里叫来上级医生开刀，而且其实自己也不想半夜开刀，于是输液等到了白天日班，结果开进去腹腔内出血+ml，手术台上上级医生严厉地看了一眼出夜班还在开刀的Lily……以后再也不犯以上同样的错误！图片来自网络
也正因为经历了，在后面漫长的医生生涯里，Lily成了那一个冷静、不感情用事的人，不要因为特殊的患者或者是同情心泛滥就越过医疗常规，疾病只有按照诊疗常规来做，才是对患者最安全最负责的选择；Lily值班突发事件和不良结局最少，因为都会仔细观察、防范于未然、不侥幸拖拉，才不会让点点星火变成燎原无法挽回；还有更重要的是，产科是讲结局的，母子平安才是最重要的！接下来还有大魔王：值夜班！住院医生最成长的时刻莫过于值夜班了，白天都有各上级医生坐镇，再大的场面都能控场，到了夜深人静的长夜漫漫，才是考验一个人值班的住院医生的时刻。Lily是医院，夜班妇科、产科、产房、急诊、和出诊统管，夜班都是宫外孕、剖宫产、不全流产、各种腹痛、产后出血、先兆流产等等轮流上场的时候，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刺激的是跟着出诊！图片来自网络有一次值班出诊，当时就一个司机一个护士和Lily，开了一两个小时的车子到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村里，司机说前面开不进去了路太窄，于是我们三个人下车，跟着司机微黄的手电筒微弱的光一脚深一脚浅走路进村，路上都是半人高的草还是庄稼也看不清，只感觉植物的叶子嗖嗖地腿边掠过，生怕不小心蹿出一条被惊扰的蛇出来，司机还添上一句：“跟紧点别走偏了，两旁都是大水塘，不想掉进去游泳就紧跟我直线走！”走了很久才看到非常稀少微弱的灯光，找到村民的屋子，走进去就看见慌张的当地的接生婆说看到胎头四个小时还没生出来，现在给Lily的问题出来了：你是现场想办法接生？医院？现场接生很有可能失败，万一是个男孩生出来没了，你可是会被气疯了的乡民堵在村里出不来的。可是接回去又一俩小时，万一耽误了时间胎儿缺氧路上更不好处理……请作答，Lily医生！其实每一次都是不同的状况，都有着不同的答案，还好思虑颇重的Lily没有遇到过不良的结局。同事就遇到过在老乡床边侧切剪开，结果没是生出来，伤口一堵又拉回来剖宫产……还有一次出诊遇见的是躲某国策躲在深山里面从来不产检，结果Lily一查就怀疑后来也证实是个甲状腺癌合并妊娠的孕妇，家里为生儿子穷得家徒四壁，男主人摸了半天找出来零零碎碎的14块钱硬要谢谢医生，司机大哥一看，一句没提出诊也是要元车费的事情，跟他说你赶紧带老婆早点去看病，然后一分钱没要白跑一趟我们就走了。还有也是大晚上出诊遇到的已经气若游丝的产后大出血产妇，一进门床上床下都是血和羊水，血腥味浓得像凶杀现场，只见接生婆用了一刀10cm厚的草纸死死堵住产妇阴道口以为会防止出血，其实这样只会导致宫腔积血、加剧宫缩乏力、导致出血更多，Lily冲上去拉开她，戴上手套简单消毒之后徒手掏出所有的血块，同时护士开放静脉葡萄糖加入催产素，再缝好伤口、不停地按摩子宫，情况好转之后让产妇喝几口热汤，顽强的妈妈又捡回一条命……回头还得现场教学村里的接生婆，产后出血的四大原因是哪几个，你得先看看是啥原因，然后紧急处理一下，医院。最难受医院的产妇浑身都是血，身上盖着一大团厚厚的渔网，说是当地的巫师说这样就能收魂没事，结果耽误太久出血太多早就没了气息回天乏力！身边是哭得撕心裂肺的丈夫，还有一旁手抱刚刚断脐不久就没了妈的新生儿……当然还有第一次接生、第一次剖宫产娩出新生儿的时候感动和激动的瞬间，当时还发誓要记住这些第一次的娃娃们都叫啥名字，等他们大了说不定会重逢，得告诉他们，你全世界见的第一个人是我是我，后来接多了也就忘了……后来很久之后的同学聚会总有不同的人会兴奋地跟Lily说：“我儿子/女儿就是你接生的，你还记得吗？我跟他/她说就是这个漂亮阿姨给你接生的！”失忆症的Lily不记得大多数的场景，可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微笑和自豪。这些闪烁璀璨的星星一样的往事，织成了Dr.Lily的住院小医生生涯，支撑度过了一个一个繁忙、疲惫、辛苦的大夜班，也支撑进行的一次又一次紧张、惊险的宫外孕、产后出血、子痫、羊水栓塞大抢救，支撑了偶尔失败或不够完美、或无力回天、心焦沮丧的时刻，还支撑了经历和释然遇到所有的无理和不公的时候不解和愤怒的瞬间！Dr.lily的住院医生生涯结束，接下来是本世纪初期了，到魔都啦，更多住院总和主治医的故事、敬请期待！Dr.Lily扫一扫下载订阅号助手，用手机发文章赞赏
